#粮食向，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脑洞以及片段=3=

# @Kiriya  交换文系列。

#字数：12424

《晨曦》

这不是叶修第一次独自一人出远门。很多年前——大概追溯到十年前他也是这样，一个人背起简单的行李从某个因年少轻狂而无法继续待下去的地方逃出来，然后开展自己的旅途。这个旅途并不是什么浪漫的想法，十五岁的小鬼只想从家里逃出来打游戏而已。

嘉世战队今年夏天早早就放了假。季后赛第一场就失利被淘汰，使得电竞报刊以及网站上铺天盖地都是怀疑嘉世王朝没落的相关报道。战队经理因为害怕饭碗不保而焦虑不安，三番四次地找叶修谈话，寻求解决方案。

无数遍地讨论赛前战术，开各种各样的赛后检讨会，叶修反复研究对手以及自家队员的特征，想要极力地挽回一次又一次的失利。只是这个年代的职业联盟已经与很多年前不一样了，就像是媒体报道所说的那样，现在这个百花齐放的年代，无法回到联盟初期那一人独大的状况。

嘉世王朝最终走向没落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毕竟这是现实又不是什么童话故事。

 

“叶秋，快想想办法，现在的成绩已经引起老板的不满了，再加上你又不肯出席商业活动，现在粉丝俱乐部的人数也已经开始减少，如果你能多参加一些广告说不定人气也能回升。”战队经理的说辞每次都几乎一模一样，让叶修怀疑他简直背过稿子。

“我说过我不会露面。”

“好好好，就算你不露面我们也尊重你的决定。但是现在战队这个状况，到底要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

叶修一如既往淡定地搭理着战队经理，只是这句话听在后者眼里就像是敷衍。这个事情很无奈，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战队管理，只是一介对外代言人。负责战队训练以及内部的指挥从很多年前到现在都是叶修一个人在做。

毕竟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叶修从经理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碰上苏沐橙，后者只是用略微担心的眼神看着他。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苏沐橙的头顶，那个男人只是用嘴型说出三个字：吃饭去。

嘉世战队唯一的那位女队员很快就重新展开微笑。

“经理找你说什么呀？”

“没什么，老生常谈。”

“又要你出席商业活动吗？说起来，我这个周末要去云秀她的城市参加一个嘉世战队的一个线下活动，听说你不想去？”

“反正云秀会陪着你。”

“好吧。”苏沐橙有些失望，“我答应云秀去玩一周，你就留在这里吗？”

“差不多吧。”叶修说。

“我会带手信回来的。”

“好。”

从苏沐橙这个角度看叶修需要略微仰起头。这个陪伴在她身边近十年的男人，从来没有食言，只要说出口的话就会做到。她也有看到那些报道也知道经理的难处以及陶轩的不满，不过她跟叶修一样不以为然。

只是看着叶修现在眼眉间有些疲惫——那是罕有的神态，那句“你没事吧”怎么也没有说出口。因为答案一定是笑着说，放心好了。

现在战队也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季后赛第一场对的是蓝雨，那个刚刚在第六赛季抢尽了所有风头的卫冕冠军，不仅实力强劲还势不可挡。这样的对手对于现在人心有些涣散的嘉世来说，简直是毁灭性打击。挤进了季后赛的都是豪门强队，按理来说也没有到糟心的地步。

只不过那场比赛失利都被媒体归结于队长的战术性失误，所有一切风头都指向了叶修。

出席战后记者会的刘皓一如既往走公关路线，对于很多问题都是含糊转移重点地扯开，既没有为自己的队长辩驳解释也没有表现出有任何一点责怪队长的意思，只是习惯地说出嘉世一定会有所改变的这样的话。

 

苏沐橙当时就坐在他的隔壁，表面微笑实则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她在想还好叶修没有出席这样无聊透顶的场合，还要被一群压根没有任何专业知识就胡乱提问的记者攻击。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是这样的场合，那个男人一定也能淡定从容地应付过去。

回到宿舍她发现叶修正好在看记者会的录制视频。

“你又在走神。”

“你怎么发现的呀。”

“看表情就知道了。”叶修严肃地说，“你看刘皓一脸便秘，跟你这全程梦游的表情比起来，实在是苦逼。看得我都有点不忍心了。”

苏沐橙笑得开心：“不忍心你就去开记者会嘛。”

“不要。”

“我也有点同情刘皓了。”

 

好在刘皓早在前一天就收拾包袱回家过夏休期了，自然没有机会听到他们的这番对话。苏沐橙坐在休息室里翻看旅游杂志，抬起头来看到叶修在用平板电脑看蓝雨跟微草的比赛视频。不知道画面上显示的是什么，苏沐橙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叶修忽然嘴角勾起微微一笑的表情。

她好奇地探过头去看。

原来是夜雨声烦在最后一丝血被打掉倒下之前耗费了所有力气，打出一连串技术含量特别高的垃圾话，让直播的嘉宾忍不住用夸张的语气念了出来。当时现场的导播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在这一幕发生的同时切出戴着耳机专心致志比赛的王杰希的小屏。只见微草队长快速地扫过左下角的聊天框之后，罕有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对屏幕那头的黄少天表示蔑视。

这一幕被很多粉丝截图出来，转发过百万，全世界都在讨论这两个互为对手的强力队伍的八卦。

苏沐橙也拿起身边的平板电脑刷起微博，点进黄少天的页面去看，果不其然，对方已经挂起了他最最标志性的万字长微博。

里面的内容大意是：你们别搞错了王队这只是因为打游戏打到激烈之处，肾上腺激素过高导致的一种生理性面部抽搐，其实他压根没有对我被击倒的这一幕表示什么鄙视啊蔑视啊的情绪，你们这群挑拨离间的人像话吗？电竞精神是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相互嘲讽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发生云云。

转发的人里有提醒他：黄少，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卧槽卧槽卧槽你们的人性呢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又不是我不小心打错而是故意打错的，至于排队笑话我吗！”

黄少天发表的那个最新微博里充满各种暴走表情，苏沐橙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人在龇牙咧嘴表示不满的场景，主要是太有画面感。

于是她没忍住也去转发凑合了一把，转发内容只有一个戴着墨镜的得瑟表情。黄少天很快就回复了怒火表情。

同是第四赛季出道的人，被业内称为黄金一代的职业选手，多少还是有点交情的。她这会就收到了“黄金一代”qq群的消息提示，点开一看，果然是黄少天被炸出来了。大家纷纷发了些嘲讽的表情，于是她也跟风发了个。

一秒后收到私聊。

——「叶秋呢？」

没有意料之中的话痨以及表情轰炸，只有安安静静的三个字。

苏沐橙看到这句话，于是往叶修身边挪了一点，将平板高举给他看。后者回过头来看到qq信息，随后微微抿起嘴，用口型说：不理他。

苏沐橙很认真地照做。

「叶修说不理你。」

黄少天回过来一连串的点点点。

“沐橙。”叶修无奈地看着她。

“怎么了？”苏沐橙无辜地眨眨眼。

“……没什么。”他说完也就真不理了，继续看比赛视频。等夜雨声烦被击倒之后，战术方向又开始变化，只不过失去了王牌选手的蓝雨很快就招架不住微草的快攻，之后索科萨尔被放倒，比赛也已成定局。

“叶修。”隔壁一直安安静静的人突然出声。

“怎么了？”

“少天他烦死了，”苏沐橙撇撇嘴，一把将平板电脑塞到叶修怀里，“你帮我应付他吧。我还要收拾行李，明天一早的飞机呢。”

叶修接过，正好看到黄少天发的一连串文字泡以及qq自带表情。

「别吵了，我在。」他慢悠悠地打出这几个字。

对面还真的立刻静音。

 

后来苏沐橙在候机室用wifi上qq的时候，不小心点开跟黄少天的对话框，看到过去的历史消息记录的时候莞尔一笑。身边的人问她看到什么那么开心，她只是愉快地抿了抿嘴角，说，秘密。

 

“叶修，你有逛过G市吗？”怀抱一个抱枕坐在休息室沙发上看旅游杂志的苏沐橙突然发问。

“跟蓝雨比赛的时候不就去过。”

“没啦，我说的是去旅游。”

“那应该不算。”

“听说G市好吃的东西很多。”

“想去吗？”

“嗯。”

“下次一起去。”

 

叶修将苏沐橙送上巴士，回寝室玩了一天游戏，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就直奔机场。有那么一点临时起意的感觉，不过更多是曾经答应过那个远在G市的家伙，会在放假的时候抽空去那边找他。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邀请与被邀请的简单关系。

叶修在飞机起飞的时候忍不住倒头就睡。通宵玩游戏基本是他放假的主要课题，就连这会要出远门了，也没有落下这功课。飞机起飞所产生的不适感让他整个耳朵都嗡嗡嗡作响，脑袋疼得跟主人抗议。后来飞上了一万米的高空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底下的云海，拒绝了空姐给他送来的飞机餐，继续倒头就睡。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滑行状态，他伸着懒腰等乘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出机舱。

不是第一次来G市，但确实是第一次独自一人来到这座城市。

没有参加比赛的兴奋或者刺激感，单纯是闲游心态。优哉游哉地去行李寄存处，等了好久没见到自己的箱子，去咨询台被告知可能是由于他check in太晚的缘故整架飞机只有他的行李被遗漏在H市，要明天才能到，让他提供酒店或者住所的详细地址。

他思索了一下只好留下蓝雨俱乐部的地址，写黄少天收。主要是因为这趟旅途来得比较仓促，他连酒店都没有订好。好不容易带一次手机（沐橙的备用机），结果连同行李一起漏在H市。

他不是一个对数字的记忆特别好的人，理所当然没有在脑海里记下那家伙的电话，只好打了个的士去往蓝雨俱乐部。司机似乎是个荣耀迷，一听他去蓝雨俱乐部立刻就跟他聊起荣耀，聊起蓝雨，还说自己是喻队的粉丝，也玩的术士。叶修一路微笑地听着，一问一答整个路程也算得上和谐。

只是后来到了蓝雨俱乐部门口他就犯愁了。

目前似乎没有任何能联络到黄少天的方式，除非他去一趟网吧上qq找人。

叶修就站在俱乐部对面的路灯下，点燃一根烟，慢悠悠地吐着烟雾。G市的夏天不算太热也绝不凉爽，他就穿着T恤衫跟牛仔裤，顶着午后的阳光，安静地站在那。

因为已经进入暑假，所以来蓝雨俱乐部门口参观的荣耀学生党也有不少。很多人路过叶修只是好奇地看一眼随后又无视，毕竟他从未露面，除了业内人士还真没几个人知道他就是一叶之秋的操纵者。他现在穿得很休闲，看上去跟附近的学生党没什么区别。

等了一刻钟的时间他觉得继续等下去有点大海捞针，正抬脚准备去找个网吧，身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叶秋？”

回过头来，看到年轻男人穿着T恤短裤球鞋，顶着黑色鸭舌帽，压低正好遮住刘海下的眼睛。但是从身材以及声音就可以判断出这是黄少天。

“我靠你鬼鬼祟祟跑这等我吗？你不会打我电话啊我不是给过你号码吗，你别跟我说你又没带手机啊？”来者看到叶修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就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就算你没带手机，不会找个能上网的地方找我吗？”

“我也是刚来一会就碰见你了。”叶修笑着说，“好了，你在这边话那么多也不怕被人认出，不是说粉丝很多要低调的么？”

这句话是黄少天偶尔会说的，这从叶修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调侃。

前者不满地撇撇嘴：“你的行李了？别告诉我你连行李都没有带？”

叶修将行李被遗漏在H市的事情告诉他，他只是微微瞪大眼睛说了句“服了”。不过黄少天看到叶修真的来G市找他玩也是挺开心的。因为今年暑假他家人都跑到国外旅行去了，所以他待在俱乐部各种无所事事。虽然说职业选手都喜欢打游戏，但是像叶修这种没日没夜打游戏的还真不多。

黄少天这也就二十二岁，还是爱玩的年龄，放假的时候偶尔也会去旅游或是跟以前的同学一起出来聚会。G市毕竟不是他的大本营，除了队员也没几个关系铁的好友，所以他一直在忽悠其他人来找他玩。就是没想到其他人都没理他，最难忽悠的家伙反而来了。

 

“我看你也闲得慌啊。”黄少天并没有带他去蓝雨俱乐部，而是带他到附近开了个酒店，随后去了个小店吃东西，“怎么样，G市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不熟啊。”叶修啃着当地的小吃，头也不抬地说。

“对了叶修，刘皓上次开记者会说的那些话，啧啧，回去以后你也没有好好教育一下他？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很中立似的，也没说你一句不是，但是别的记者拐弯抹角骂你的时候他也没有反驳啊，真是，”黄少天只是随意说了个话题，也没有想着对方要接过话头，又继续说，“话说为什么苏妹子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啊？你怎么没带上她？”

“她去找云秀了。”

“怪不得就说，你怎么闲得慌，原来是被放生了。”黄少天说，“实话说吧其实我对G市也不熟，我最多知道这附近吃喝的地方，连有什么景点都不知道。”

“我也不喜欢逛景点。”叶修喝着果汁，然后看着对方笑，“这几天就靠你包养了，剑圣大大。”

这也是一句调侃。黄少天在上次比赛之后的私下见面时，就曾经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说过他要是再去G市就包吃喝玩乐，一样不少。

现在听到这句话，那个在联盟里以话多而闻名的男人罕有地没有噼里啪啦说一堆，只是弯起嘴角笑得灿烂。其实黄少天的粉丝俱乐部也有一群颜控妹子，私底下很多人都说如果黄少能闭上他那张嘴其实还是蛮帅的。只可惜除了静态广告，否则大众极少看到他安静下来的表情。

倒是有好几次比赛他都乖乖闭上了嘴——原因就是遇到了比自己还要厉害的强敌，一叶之秋。那个时候他也就是个刚刚出道的新人，只不过因为实力强劲表现优异所以迅速地封神。这成神的道路有点来得太快，以至于年少轻狂的剑客选手有些过于得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叶修横空出现，在季后赛的团队赛里将蓝雨打爆了。当时这支全新的队伍还在磨合期，就算有神级操作的黄少天，跟战术理论特别厉害的喻文州，也敌不过因经验所产生的差距。那个时候黄少天清晰地认识到这条鸿沟到底有多深，经验这种东西不是强劲的操作能补足的——更何况对手也是个操作牛逼的大神。

但是几年过去，自己也成为了拿过冠军，在别人眼里同样是站在荣耀顶端的玩家。虽然他一直自称职业选手，但是骨子里，他跟叶修一样，都觉得自己是个玩家。区别只是，普通玩家跟职业玩家而已。

 

他坐在狭窄的小店里，看着慢条斯文地吃着自己喜欢的当地小吃，没有开垃圾话嘲讽，也暂时没有敌对关系的人，突然就觉得新鲜。印象中这是叶修第一次主动地独自一人来到自己的地盘。他说那句就靠你包养的时候，神情都是懒洋洋的轻松调侃，似乎真的要把这几天全部交给自己一样。

那个从来都在荣耀比赛里占据主导地位，强大得无与伦比的男人，在私底下只是一个对很多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普通男人而已。这个认知瞬间占据了黄少天的大脑，让他觉得有些新奇。

 

“叶秋，吃完东西先陪我打一把竞技场。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干了。”

“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陪你打架？”叶修抬了抬眼，给他一个鄙视的神情。

“就一把啊，我需要确认你的状态。”黄少天严肃道。

“……确认什么？”

“确认我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犀利。”

“……”叶修难得无语了一把。

 

不过后来他还是去满足了黄少天这个小小的请求，两个人跑到附近的一家网吧里，后者驾轻就熟地到前台找了个熟人随便登记下，开了个封闭式的情侣包厢。

“这是我朋友开的网吧，”黄少天解释道，“在这里安全得很，完全不怕被认出。”

叶修呵呵一笑：“也就您老人家怕被认出来而已，我可不怕。”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想想自己的立场？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揭穿你的身份，告诉所有人你就是叶秋？”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在竞技场里放水吗？早说嘛，我是个好人，不会随便欺负小孩。”叶修将荣耀卡插入读卡器里，一边用马甲账号卡登陆游戏一边说。

“你丫别嚣张！看我弄死你！”黄少天放话。

 

两人登陆角色，一个战法小号跟一个剑客小号在竞技场里开始了一场普通的厮杀。战斗法师突然走起了豪放路线，用一个豪龙破军起手直击剑客，后者大概是没有想到对方那么狠愣了大概一秒连忙一个后退翻滚受身，企图躲过这一下。

“卧槽叶修你要不要一来就这样，很嚣张嘛！”黄少天嚷嚷，语调里却有一股子兴奋，完全没有半点不满，而是相当高兴地做出了回应——剑影步！六个分身。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鼠标那快得近乎不可思议的点击声，在这狭窄的包厢里响起。

他们两个一上来连热身都没有就直击主题。

“说好，只打一局。”明显占了上风的叶修施施然地开口说话。

“好啊，没赖你，一局就一局……靠叶秋你个卑鄙小人，居然说话来分散我的注意力！”黄少天叫道，这会他的剑客已经不到半血，而对方的战法还有百分之六十。

“天真，说不说话还不是照样揍你。”

“让你嚣张！”黄少天一心二用也完全没有障碍，一边小孩子一般地哼了哼表示不满，另一边操作完全没有停下来过，三段斩、拔刀斩、银光落刃，光剑快速出招所产生的光影炫亮华丽，特效几乎都要从屏幕里蹦出来。

叶修没有像黄少天那样胡乱地飚手速，而是保持着160apm左右的速度操纵角色。每一下攻击以及技能都用在刀刃上。

其实，两个小号，装备都没齐全纯粹靠技能以及经验去pk，压根不需要那么认真。但是很不巧的是，这两个人在遇到对方的时候，从来没有过放水或者随便打打的情绪，只要一碰上头就必定是相互厮杀至死不休。

最后黄少天还是证实了他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犀利——叶修压根就没有任何技术上的退步，完全不像媒体说的那样一个老将步入职业暮年，后期乏力的状态。结局当然就是，战斗法师站到了最后。

“靠靠靠，不带这样的，赢了还要踩我尸体。”黄少天尽管输了pk但也没有半点的不服气或者不高兴，只是抱怨叶修操纵战斗法师在他剑客尸体上跳来跳去，“几岁人了啊你，怎么那么幼稚！”

“我居然被三岁小孩说教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叶修说着，点燃香烟叼在嘴边，随后转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着黄少天。

“哎跟你说话怎么那么累啊，连我也饿了，”刚刚他只是单纯地看着叶修吃东西，这会肚子还真的开始抗议了，“走走，哥带你下馆子去。”

“就跟着你混了。”

黄少天回过头来，看着叶修那懒洋洋带着点笑的表情，愣了半晌。

“叶秋。”

“怎么？”

他歪了歪头，最后笑了：“没什么。”

 

后来两个人去了个当地颇有名气的菜馆，黄少天很尽地主之谊，点了一桌子的菜，还叫了两瓶啤酒。叶修对满桌菜肴没有任何意见，他就盯着服务员拿来的冰啤酒。

“我知道你不能喝，我喝。”黄少天大概是一个人闷在俱乐部里闷久了，现在有人来陪玩觉得高兴得很，“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你这种一杯倒。”

“我没有一杯倒。”叶修试图反抗一下。

“那要不你就喝半杯？”

“……”叶修动了动嘴唇想要反驳，不过最后觉得还是人身安全比较重要，“职业选手最好别喝太多酒。尤其是你还年轻，太影响状态了。”这会他开始义正言辞地说着大道理，然后就像是惯性一样越说越多，说到黄少天最后都有点懵了，好像自己高兴了喝点小酒罪大恶极似的。

“好啦好啦，就一瓶，吃饭！”他连忙止住这个话题。

叶修在餐桌上话不多，倒是一直说自己饿了饿了嚷嚷着要去下馆子的黄少天，基本没有怎么动过筷子。

他一直兴高采烈地跟叶修说着话聊着天，各种各样的话题都有，从这次联赛说到网游里的更新，又开始讨论很多职业选手的退役以及新晋成员。

而某个年长一些的男人只是偶尔停下筷子，回应一到两句话，其余时间都在看那个算得上是后辈的家伙眉飞色舞地噼里啪啦说一堆。其实叶修也并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只要一遇到感兴趣的话题——例如荣耀方面或者战术方面——也会挺话痨的。

但说到底他再话痨级别也不够对面那个人高，不过现在又不是赛场或者打网游的时候被烦，听着男人一个人就可以热闹起来的声音，叶修觉得也还在接受范围内。

晚上黄少天把叶修送回酒店就自己一个人回去俱乐部的宿舍了。后者洗好澡躺在床上，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就开始犯困。几乎两天都没有睡过觉，他慢慢合上眼睛。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好在他并不认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还是黄少天拎着行李敲开他的房间门。

“你的行李怎么那么轻啊，没带电脑过来吗？老叶你居然连电脑都不带太不像你的风格了。”

叶修开完门之后披着浴袍在浴室里刷牙，头发蓬松地回头看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

“太重了。”

“你买了回程的机票吗？”

“没有。”

“打算待几天？”

叶修慢悠悠地漱好口，用毛巾擦了擦脸。“没定。”

“那就住一个夏休期吧。”黄少天靠在墙上，微微弯起眼睛笑。

“那我得把你吃到破产。”

“就你这食量。”昨天他们一桌子菜最后还剩下一半，尽管叶修一直在吃但也没消灭多少。

“就劳烦黄少大大带我去吃山珍海味了。”叶修笑，随后走出浴室。他刚刚起来的时候洗了个澡，现在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经过黄少天身边的时候后者鼻尖感觉到一股沐浴露跟洗发露混杂的味道扑来。

他们的个子差不多，也没差几厘米，所以基本是平视的。浴室的门不宽，两个大男人挤着还会擦肩而过。叶修湿漉漉的头发正好擦着黄少天的鼻尖，弄得后者痒痒的。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后被叶修回过头来鄙视了一番。

“干什么干什么！你弄得我鼻子很痒啊。”黄少天揉揉自己的鼻翼，然后看到叶修从行李里摸出换洗衣服，就这么脱下浴袍，穿起衣服来。

平心而论，叶修的身材也算正常男人体格，不壮实也不瘦削，还挺白净。黄少天越发觉得新鲜。从昨天开始到今天，都感觉自己这个场上好对手场下好兄弟，印象略微有些不同。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生活细节——就像是蓝雨训练营，都会一大帮男人在公共浴室里洗澡，一起睡一个房间，勾肩搭背谈天说笑，尽显基情。虽然他跟叶修是很熟，但多少都是打比赛的时候建立的“友谊”，或许还加上以前夜雨声烦满世界抢boss的时候跟对方频频碰面相互“调戏”的情谊。

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单独相处还真的不多。

“啧啧你这里睡得可真好啊。”黄少天给叶修订的是相对比较商务性质的快捷酒店，所以有地毯有制作精致的落地灯，床还是两米宽的，“干脆今晚我也来陪你睡好了。”

“陪吃陪喝陪玩陪睡？这服务真够周到的。”

“靠靠靠，我这么好心，怎么一经你嘴就变成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嘁，我懒得跟你说。”黄少天撇撇嘴，结果没一会就憋不住了，说起昨晚公会里搞活动要他们这些闲着没事干的职业选手也搀和一下，结果游戏打着打着就通宵了。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爬上床，又变成半躺的姿势，最后眼睛一闭。

“让我睡半个小时。”

“……”刚刚把衣服穿好头发擦干的叶修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结果那天黄少天半个小时内没有起来，叶修也没有叫醒他。后者看到比自己小三岁的那个男人将被子卷成一团抱在怀里，脑袋微微地侧靠在枕头上，难得安静地闭上嘴，还真有点无害的样子。要知道平时这货的在赛场的杀伤力可是无与伦比，有目共睹的。

叶修将窗帘拉上挡住想要涌进房间的金灿灿的阳光，将落地灯调到最低亮度，随后拿出行李里的平板电脑看起了比赛视频。每一次夏休期他都会将整个赛季所有比赛，无论大小输赢，全部看一遍。这已经是一个多年的习惯了，在最早期的时候还会把所有视频都调出来跟队友一起讨论一起研究，现在的嘉世似乎已经失去了这样的气氛。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想到来G市。明明是个很懒的人，喜欢宅在俱乐部里打游戏，稍微出点远门都会觉得累，但是这次来G市跟黄少天逛了一个晚上夜市，也觉得还好。大概是因为跟黄少天一起从来不存在冷场这种说法，无论多冷的场子他都能给他热起来。

每一年联盟都会搞年会，将所有职业选手邀请到一起举办大型聚会，还有各种活动。黄少天从刚进联盟到现在，只要出席这种场合，都是有点众星捧月的感觉——当然这里并不是说他受欢迎，而是他真的很能侃。话多但并不让人觉得讨厌，渐渐地就跟很多其他战队的人熟悉起来。

像是叶修这种，也会跟人交流，但多数都是聊的荣耀相关。早期职业选手们聚在一起还会讨论各种各样的玩法跟pk打法，后期多数都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自家的战队秘密。气氛始终不太一样，早期也就那么些战队，来来去去都是那波人，大家交情都不错。到现在这个年代，两百多名职业选手，有些不常出场各种打酱油的，可能很多人连名字都无法叫出来。

 

叶修看到黄少天睡了几个小时压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摸了摸肚子只好吃一个放在房间里的泡面。泡面的香味也没把那个熟睡得像个小孩一样的家伙弄起来。后来到七点的时候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随后看到躺在他身边抱着平板睡着的叶修，有点吓一跳。

再从窗帘缝隙里看外面，似乎已经天黑了。

“叶秋，叶秋叶秋。”

“嗯……？”叶修揉揉眼，打着呵欠坐起来，“你醒了？”

“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熟，懒得叫。”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昏昏沉沉的，正好与外面的夜幕相对应。黄少天有些不满地撇撇嘴，神情像个小孩。叶修看了忍不住揉了一把他乱糟糟的短发。

“说好的导游呢？自己不醒还赖我，敢情我才是那个千里迢迢过来是陪你吃喝玩睡的。”

“我也不去旅游景点的啊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啊，我带你吃喝不就得了，”黄少天说得理直气壮，“想玩的话咱们去网吧通宵打打游戏好了。”

“行，反正都听你的。”

“……”黄少天坐起身，缓缓地用那双无时无刻都精神得很的眼睛盯着叶修，“老叶，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为什么这么说？”

“这么就……那么听话？”黄少天说出这个词也觉得有点别扭。

“呵，”叶修缓缓扯出一个微笑，“反正我钱包忘带了，你看着办。”

话痨有些无语。

 

叶修其实很少参加旅行，虽然一年到头都在各大城市飞来飞去，但那都是为了打比赛。因为打比赛而出行，其实就跟工作出差没什么两样，经常是飞到那个城市，吃吃饭然后在场馆的客场训练室里做点基础训练，晚上比赛，比赛完毕第二天一大早又飞回H市。

这样的出行压根称不上是旅行。

不过这次来G市似乎也不太像。跟H市没多大区别，也就是吃饭睡觉打游戏，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身边多了个话多的家伙。

后来叶修在G市待了几天，每天的活动无外乎也是吃吃喝喝，还跑去网吧打游戏。偶尔会去逛逛景点，但两个宅男都对这些兴致缺缺，没逛两个小时就喊各种无聊，还不如回去打游戏。蓝雨俱乐部叶修倒是一次也没进去，毕竟始终是不同的战队，交情再好，规定就是规定。

但是意外地，这样的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无聊透顶的行程，两个人却依旧毫无自觉似地就这么过着。两个大男人也不能想出什么好活动，就真的每天吃饭睡觉打游戏就过去了。

 

最后一个晚上两人在网吧里待到三点，回酒店，叶修洗了个澡看见在床上睡成一团的黄少天，只是坐在他隔壁慢悠悠地点燃一根烟。他买了第二天中午的机票，只是此时此刻卸下来的一身疲惫，让他意外地精神起来。这种感觉难以言喻，大抵还是因为身边这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停过嘴的男人。

忽地，一个温热的触感覆上他的手背。

回过头来，看见黄少天睁着相当精神的眼睛看着他，这一看就是完全没有睡觉的神态。

“明天回嘉世了？”

“是啊。”叶修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背换成拍拍对方的脑袋，“你不是睡下了吗？”

“睡不着。”

“哟，剑圣大大居然罕有地失眠，前两天还不知道谁老打呼噜把我吵得睡都睡不着。”

“滚，别乱说，老子怎么会打呼噜，我睡觉很安静的好吧？”

叶修只是笑。其实黄少天说得没错，他睡觉的时候确实跟他白天醒着的时候截然不同。安静得不像话。

“叶秋，九月份的联赛……”

“什么？”

“没什么。”

“话说一半真不像你啊，有什么直说好了。”

“唔~”黄少天似乎有些苦恼地蹙了蹙眉头。他是习惯噼里啪啦说一堆有的没的是没错，但关键时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一清二楚的。像是媒体铺天盖地都在说叶秋状态不好说嘉世越来越糟糕这种事情，也不该跟当事人讨论。

他只是觉得有些焦躁。

大概是因为，那个男人，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只是淡定地接受，也不去辩驳，该怎样还是怎样。只是，状态下滑？这不是个笑话吗？他们这几天少说也有打了好几十场竞技场，叶秋的水平现在怎样，都不需要再由别人来插嘴，他已经亲身验证过了。

“算了，没什么，反正你以后别输得太难看就好。说好要在总决赛见面啊，至少给我撑到半决赛啊！我说你啊就是……”

叶修叼着烟，再次用力地拍了拍那个趴在床上噼里啪啦说一堆的男人的脑袋：“安静。现在几点了？”

黄少天看了一眼床头的手表。

“快四点了。”

“快睡吧。”

“睡不着。”

“数绵羊。”

“我们去看日出吧。”

“……什么？”叶修用一脸你在逗我吗的表情看着黄少天。

“走走走。”黄少天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不做就感觉心痒痒，“反正你肯定很少运动，爬爬山还有益身心健康，附近有座山风景还不错，能看到日出。现在上山正好。走走走走走，别啰嗦了！”

叶修看到黄少天一副跃跃一试的表情，只好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

四点多的街道上孤零零的，几乎没有一个行人。从酒店里出来，享受了一下前台妹子奇怪目光的洗礼，两个人在附近小店吃了个早餐，就朝目的地出发。

天还没亮起来，漆黑一片。他们摸索着上山的道路，难得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会不是周末，也没几个人闲着没事干跑来看日出，整条道路看上去有些空荡。

他们走得有点慢，毕竟也是通宵了一个晚上，就算脑袋很精神，但身体多少有些疲劳。只不过也不知道黄少天到底怎么想的突然就把他拉过来看日出。叶修叼着一根烟，享受口腔里还有肺部蔓延着尼古丁的味道。

最初离家出走的时候在满是烟味的网吧是待得不太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也抽上了，这一抽就上瘾，快十年都没有想过要戒掉，就跟荣耀一样，玩了十年，感觉还可以再玩下去。

就是可能真的有点累，就这么一点点。这跟当年通宵打游戏没日没夜地训练还有组建战队，就算住得破烂伙食糟糕，也还是向往那个职业联盟的世界不一样。那个时候，带着一腔热血跟激情，然后拿下三连冠，建立王朝。

说实话王朝这种东西他还真的不是特别在意，但是拿冠军的感觉，大概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

他走在黄少天身后，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那家伙还是十来岁的时候就认得了，只不过一直都没见过面。后来他十八岁那年头一次出道，第一次守擂就遇到一叶之秋。然后结局大家都猜到了，几乎毫无悬念地。他在场下跳脚说不服来单挑，结果转头就被叶修一顿饭给收买了。这个事情当时还被蓝雨其他队友笑话，说黄少立场不坚定，那么容易就倒戈，要这种王牌何用。

而后者则一脸得瑟地反驳，你们懂个毛线，我这叫深入敌营被动设局请君入瓮。

 

约莫走了大半个小时，天逐渐地亮起来了。不再是死气沉沉的夜幕，天边有那么一点泛白，云层缓慢地流动。叶修走得慢，也有点喘，都怪平时运动量确实太不足了。

黄少天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叶修。

“喂，你走不动啦？”

“我这叫劳逸结合。”

“快到了，撑着点啊。”

他们绕着山体一直往上走，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台阶。陡峭的楼梯就这么直直地延伸至最上方，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光线好像慢慢地从密密麻麻的云层里跳出来，渐渐地照亮这天幕。

叶修一步步地踏上阶梯，他的前方是黄少天。那个人好像不知道疲惫是什么，这几天没事就通个宵，白天也精神得跟什么一样。就好像永远不会将活力耗光似的。

“叶秋。”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闻声抬头。黄少天背着光，回过头来，笑了笑。

“到了。”他说，“你还行不行啊？我怎么看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来来，拉住我。”他说着，向他伸出手臂。掌心慢慢地摊开，五根修长漂亮的手指弯成一个弧度，向他的眼底晃了晃。职业选手多数都有一双漂亮的手，叶修的与黄少天的不一样，前者是纤薄漂亮得不像男人，而后者则相对而言要宽厚一些。

叶修也不客气，就将手搭在上面，任由黄少天将他扯上山峰的最顶端。

有些耀眼。

太阳就像是刚刚在对面的山脉上露出了一点原本的面孔，却将整个天际瞬间照亮了。这座城市原本朦朦胧胧，享受着夜幕的笼罩，没一会就被这铺天盖地的阳光洒落下来，仿佛从沉睡中觉醒。

“怎么样？好看不？”黄少天侧过脸笑得有些得意。

有些太过耀眼了。

叶修微微眯起眼睛，用手背挡住晨曦的那些光芒。但是确确实实——很漂亮。

“叶秋。”

“嗯？”

“下次夏休期再来G市玩吧，把苏妹子也带上。她之前已经跟我说过要我包吃包住，我也答应了。反正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下个赛季的比赛，记得季后赛不要缺席。我在总决赛等你啊！”

那个男人认认真真的表情，让叶修忍不住想笑。他想，虽然只是一次即兴而起的旅行，不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不如说，似乎，很好。

“还用你说？”

叶修勾起嘴角，又恢复了那样趾高气扬的表情。跟场上那个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的斗神——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是黄少天熟悉的那个人，其实那么多年，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一如既往地紧紧追逐冠军的步伐，从一而终地贯彻自己的理想。

纯粹，而且耀眼。

就像眼前这漂亮得仿佛钻石一般的晨曦。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