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显然这不是一个很适合重逢的场所。

游轮似乎已经驶进了港湾的浅海处，带点咸味跟这个季节独有的暖意，风迎面呼啸而来，把黄少天吹得有些要睁不开眼睛。

叶修背对着风口，倒是不会有任何视线阻碍。甲板上微弱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顺着船身摇摇晃晃。

其实无论从衣着打扮、发型还是身形都有一些改变，但是黄少天却觉得叶修给他的感觉好像从来没有变过。依旧是慢悠悠地站在原地抽一根烟，就连好几年没见，开口的第一句话也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淡漠而疏离。

“叶修……学长。”想了想黄少天还是加了个称呼，毕竟对方确实是比自己大三岁的前辈，“真巧啊，再见。”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离开。

“少天。”

这个称呼，出自某个男人的口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般瞬间就让对方停住了脚步。

但即使停住了，黄少天也只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再次回头的时候嘴角已经微微弯起，给了叶修一个他自以为最最友善的微笑。

“什么事？”

“不来叙旧吗？”叶修说。

“叙旧？叙什么旧？哦，确实，我们是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不过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黄少天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之后，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最后舒舒服服地靠在栏杆。

从叶修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靠在栏杆上，歪着脑袋看他的表情似乎并没有特别的起伏。

黄少天今天穿着打扮与平时也不一样，西装款式以及颜色都特别俏皮，再配上这副黑框眼镜，比平时还要显嫩，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岁出头来豪华游轮参加派对的小富二代。

“嗯。”叶修单薄而修长的指尖夹着的烟头顺着这海风吹拂，忽明忽灭。他的表情在这漆黑的夜里似乎有些模糊，但是落在黄少天的眼里，他的眼，眉，唇甚至是那双比女人还要漂亮的手指，每一寸的细节都是那么清晰。

“你长大了。”叶修的声音混杂在夜风里，有些低沉。

黄少天愣住了。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长篇大论的话，已经想好了一千条如何反驳他那些冠冕堂皇理由的答案了，没想到却只等来了这么一句甚至算不上是寒暄的话。

对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这几年的销声匿迹，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开。

但是他能想起，以前叶修在他生气的时候总会懒懒地抬起手揉一揉他的脑袋，任由他怎么撒泼打滚也是雷打不动地淡定微笑。那时候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不是小孩了不要老把我当小孩看。而叶修不管他如何抗议，似乎相当喜欢这个动作，尤其喜欢看他之后一脸不爽地反驳。

最后有一天黄少天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倒了自己最敬爱的学长、前辈，还有……喜欢了很多年的人。然后做的时候，在进入对方的身体时还要孜孜不倦地跟对方说我早就长大了。二十一岁的男人好像一直在拼命地证明自己，但是所有的闷气都会在叶修无奈的表情下化为乌有。

结果直到最后自己其实都是在扮演那个被宠坏了的小孩的角色。

即使过了这么几年，眼前那个比自己年长一些的男人似乎没有分毫改变。

“是啊，不过你还是没有变。”明明只是相遇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但是黄少天却似乎是这么坚信不移地，“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叶修只是笑，也不反驳什么。他重新将烟叼在嘴边，缓慢地抽了一口，烟雾很快就顺着海风飘散到空气里。

“还有，自以为很成熟其实比身边任何人都要任性不知道多少倍，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说转专业就转专业，说退学就退学，”黄少天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多大的感情起伏，只是连续不断地说着所有的事实，然后他抬起的脚步也没有停止过，一步又一步地，向着对方，“从来不会考虑身边所有人的感受，只做自己喜欢的，只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然后别人的想法是什么呢谁知道啊。”

他的语速并不快，所以在说完全程之后，就已经来到叶修的面前。

三十公分的距离。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当初被抄袭论文的时候，不说不是你的责任而是别人擅自copy你的复印件随便抄抄交上去的吗？当时谁都知道你是被陷害的你为什么不跟学校说清楚？然后就一走了之？”

“少天。”面对一连串的质问，叶修只是笑笑，“都是过去的事了。”

黄少天倒是发现了，那些什么冷静啊理智啊在眼前这个男人眼里，从来都是一文不值的。

“那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转身就走，手腕却忽地被温热的触感覆盖。

“我们不来谈谈现在吗？”